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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江南参花】玫红旋转(中篇小说)

日期:2022-4-23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方亮从商场出来,天空西面一片玫红,他就不由想起了家里那两棵老槐树。老槐树有些年头了,父亲说是他小的时候爷爷栽的,两三年功夫就蹿过房檐了。老槐树一棵开红花,一棵开白花,年年开在大五月,一嘟噜一串,香津津亮闪闪,七家八户地汆。庄里人说那是夫妻树,红的是婆姨,白的是汉子,婆姨汉子香油罐子,看美逑子的,好树!

方亮打工,就是槐花开的时候出来的。这转眼年关跟前了,说长也长说短也短,八个多月了,天天盼着回家呢,可这要回了,又好像觉得过去的八个多月就在昨天。给葛玲答应买件好衣裳,买了就回,夜里十点的火车,再几个小时就走了,一天两夜,哈,到了。方亮想着,咽口唾沫,快意地笑。他从提袋里掏出刚买的那件玫红色呢子短大衣,两只手捏住肩角抖了抖,把头那么歪来歪去地看,再转身背对太阳,再抖,再看。他给店老板说好了,要在太阳底下看,如果不满意就再回去换。

衣裳颜色是葛玲事先选定的。

给你买个啥色的?方亮问葛玲。

葛玲毫不犹豫地用手一指老槐树,就那色儿。老槐树开花了,红的已经盛开,白的花嘴儿刚裂,半开半合。早晨的阳光里,红白相衬,愈见得娇妍万端。

方亮和葛玲结婚,方亮还没给葛玲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呢,为这事,方亮一直耿耿于怀。葛玲说,你尽想这没用的,有你不就啥都有了。话是这么说,方亮说,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舒坦的。好,葛玲抓住他的手,把个“好”字的声调拉得长长的,并还把水柳一样的腰身那么纤巧地一摇,随你吧,你乐意就好。

方亮想着分别时的情景,就又把衣服举着抖了抖,他的微笑的脸也就被衣服的颜色映得格外的喜庆了。这时,汽车一阵呼啸,惊声四起,方亮只感到眼前玫红一闪,街屋猛的一个旋转,就啥也不知道了……太阳顿时苍白了脸。

1

鞭炮和唢呐一起响起来,方亮知道葛玲要出门了。葛玲没有嫁到别处,就嫁给庄里的张五福了。都一个庄子,没离多远,喊一嗓子能分得出谁是谁来。张五福恋上葛玲,就变得爱唱歌了,爱唱《北京人在纽约》那个歌:千万里我追寻着你/可是你却并不在意/你不象是在我梦里/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……前一句很有穿透力,唱得和刘欢不相上下,再后面就撤火了,嘴里打开了拌汤,越咕噜声气越低,就像他家的大黄狗,院子里趴得好好的,突然就仰起头莫名其妙地对着天空旺旺地叫开了,叫两声又再嗯啊嗯啊地趴下去。葛玲明白张五福为啥要唱,为啥就唱那一句,他是给她说话呢,她是他的唯一。这歌要是方亮对她唱,她会笑,张五福唱,她只能冲一下鼻子,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。

张五福家里地多,上到初三,他爹让他回家开手扶,说念书就为睁个眼睛,眼睛睁开就行了,眼下这粮食这么值钱,不赶紧扒拉几个怕就迟了,等书念成了,政策怕也变了,没钱还不是干逑蛋!

张五福比葛玲大两岁,据张五福说,他硬留两级,就是想跟葛玲同个学。葛玲和方亮是真正的同学,从小学同到高中。方亮是父亲病故,二姐出嫁,高二上完不得不回家种地的。葛玲是母亲风湿病大骨节,伸不得凉水干不得重活,高三没上完辍学的。方亮和葛玲是邻居。方亮家的槐树花,有一半是落在葛玲家的院子里的,夏天两家人乘凉,一墙两隔,这头吃面条吸溜,那头听得直咽哈喇子水。远亲不如近邻,农忙了少不得两家人相互帮忙,有时还吃一锅饭。葛玲方亮自小一起玩,一起上学,一起打蒿子插秧,一起摘槐花蒸花玲玲吃……同庚同岁,但葛玲把方亮叫哥哥,哥哥也仅是大了妹妹六十来天。

葛玲家的地不多,十几亩,原来养的牲畜卖了给母亲看病了,播种收割的事就被张五福家给承揽下来了,从两家说明了儿女亲事那天起,欠付和新用农机的费用,就给全免了。张五福的父亲说,那都不提了,一家不说两家话,我的四轮、收割机啥的,还不就跟你的一样。说是一样,可葛玲总还是别扭。每次张五福来干活,少则半晌,多则一两天,那是她最难熬的时刻。好在有小她十岁的弟弟葛文周旋其间,往地里送个吃喝,回家了端个洗脸水啥的,给她省了许多与张五福正面接触的不乐意。有一回张五福来家干活,给葛文带了个掌上学习机,给葛玲带了一身秋装套裙。葛文高兴,看动画听音乐,不时地向葛玲显摆,姐,听听,像电影院一样。葛玲先是不理,次数多了,她烦了,一把夺过来摔出门外,拿了衣服也往门外摔。

铃儿,你是不让妈活了。坐在炕上的母亲哭了。就这命了铃儿,妈每天吃药要花钱,文儿上学要花钱,咋办,妈就全靠你了。母亲用那骨节肿大的手搓着同样骨节肿大的膝盖骨,满脸忧伤。认了吧铃儿,五福那娃不差啥,家又在一个庄子上,你去了,妈还能得上你的济,你要是嫁远了,妈就只剩等死的份了……

葛玲就哭,一句话不说。

前院方亮妈也看出来了,不是人不好,是那日子……你看方亮穿的,汗褂子上都是补丁,唉,人是说不成啊!母亲唉声叹气的。五福长得是不好,臧头臧脑的,可别家命好,啥叫心强命不强,铃儿,这日子……

葛玲不哭了。再哭母亲就越发絮叨个没完了。母亲说得没错,她跟方亮这辈子不会走到一起了。方亮向来没说过娶她的话,她也向来没说过喜欢方亮的话,可是,二十年了,还用说吗?

结婚在即,方亮家的槐树先是一棵开了红花,接着另一棵开了白花,云蒸霞蔚的热乎。葛玲一天天看着,从含苞看到盛放,风来雨去的,槐花瓣也就那么飘过来飘过去。葛玲的心也在飘着,红一时白一时。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。她甚至见了方亮都不敢抬头了。这个月份,是播种撒籽之后发芽生长的月份,相对农忙来说,算得上是个闲月,不凉不暑,万花竞放,真还就是结婚的好日子呢。

方亮一夜无眠。一大早就溜达到河坝上来了,坐在河沿上,看着黄河水翻着浪花向北流去。他不想干活,不想说话,心里懒懒的,身上懒懒的,气短,疲倦。在这之前,他本想找两个姐姐,让她们把母亲接走,他独自出外谋生,但母亲说,到女儿家散心散心能行,长住我抹不下脸,你爹走了,我再不守着这个家,家就没了。方亮想着了无牵挂的出去,这下倒好,反倒是把自个栓牢实了。狗不嫌家贫,儿不嫌母丑,这个家还真得守。

鞭炮唢呐又一次响起来。方亮知道,葛玲从这一刻起,已经是张五福的媳妇了。他颓然向后一倒,两只手枕在脑瓜子下面,闭上眼睛,河水冲击堤岸的作用力,使他感到整个身体在微微颤动。太阳照在脸上,只觉得眼前玫红一片,睁开眼睛,太阳是白的,闭上眼睛,眼前依然一片玫红。

2

哥,姐叫你呢,姐说来了个同学。

葛文来叫方亮时,方亮正在编一只柳条筐。堂屋的大梁上吊一个麻花状的节能灯,看着挺白,但屋里像蒙了一层雾。方亮坐在小板凳上,叉着腿挺着腰,手里是蜘蛛网一样的筐子底,身边的地上放着剪刀、竹板扦子和一抱脱了皮的柳树条。

编筐是方亮种田之外的一项重要工作,算得上是家传技艺。爷爷编,父亲编,方亮没想再干这个,一心想着好好上学,来个鲤鱼跳龙门,不料命运弄人,到了他这一辈,不得已又干了这差事。编筐进不得艺术品行列,成不得规模,只就是个小打小闹的家庭副业,至多挣个手头方便,呼拉个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啥的,到头了,也就搞搅个电灯碾米钱,头疼脑热了买个阿司匹林藿香正气水。方亮这是没办法的办法,地里的活干完了,家里总还得干点啥,总还得琢磨个来活钱的路子。

编筐不要啥成本投入,又是打小就会的手艺,扔了也怪可惜的。超花子(讨饭人)捏泥鸡,饿出来的见识。一经决定,方亮下田上地,甚至赶集上街,自行车后面就滴沥吊蛋的挂了不少物件,但最常挂的也就三样:镰刀,绳子,破棉袄。前两样好理解,干啥的务劳啥,碰上合适的柳树条子红柳棵子,顺手就割了下来,绳子一捆绑到车子上;可那件破棉袄就让人不好猜测了,按方亮自己的话说,肚子不好,歇缓的时候垫垫沟子,可是谁也没见他垫过一次。明显的,这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,方亮不说,谁都不知道。他母亲也不知道。但她隐约地记得,那是从方亮上高中起的某一天早晨发生的。方亮骑了自行车出去,葛玲家的大门也响了,这是方亮和葛玲约好的上学时间。以前上初中那会儿,不住校,一天往家跑几趟,上了县城的高中,只能一星期回来一次,两个人就商量共用一辆自行车,不论谁家的,骑一个就是了,你捎我或是我捎你,二十多里地,一哈腰就到了,省得俩车子闲耗在城里,家里没车子骑。母亲想着两个孩子走了,正生火烧水呢,方亮又慌慌地跑了进来,把他自己不穿的一件棉衣拿上走了。她当时还说,妈都忘了,这天阴不溜溜的,看不是要下雪吧,让铃儿也多拿上一件。这以后,那件棉袄就没再离开过方亮的自行车,他还把那件棉袄装在一个防水的塑料包里。上学的时候那样,不上学了还是那样,她都感到奇怪了:是干活累了,铺地上躺躺腰的吧?好像不是;是外头有女人了?给女人垫沟子的?啊呀这个宰货,这可是羞了方家的先人了!转念一想,不会不会,儿子跟葛玲十几年出双入对的,也没亲热的抓哇过一回,这么个老实疙瘩……她自己一下脸都臊得红了:胡想啥呢,自家娃儿啥人还不知道!

这个秘密,在几年以后的一个夏天,葛玲再一次要坐方亮的自行车时,一下大白天下了。

3

葛玲出嫁之后,张五福就给岳父母家里装了固定电话,这就方便得跟在自个家似的,不用葛玲有事没事两家跑趟子了,哪面需要她就呆在哪面,尤其怀孕生孩子那一年,这电话都比得上几个跑腿打杂的人了。妈,天不好,让文儿烧烧炕。铃儿,临月了要多活动些子,生娃娃才不受罪。像这样类似的话想起来就说,一天指不定要说几遍呢。葛文打电话最多,作文,习题,考试,同学谁谁数学考了五十九不及格,谁谁的爸爸不当村主任了……没他不说的话。再就是张五福,张五福有手机,前脚出门,后脚电话就来了,媳妇,喝牛奶没有,出来晒晒太阳……水湾子有一百亩麦子,钱给的还行,大哥说住下,收完了回去,我想歇晌了回去一趟,给你送俩大西瓜,你不知道,别介这西瓜,黄口大沙瓤,那个甜呀,都赶上你那大白馒头了……葛玲扔了电话,但隔不了两分钟,又打来了。那书我藏起来了,在你鞋盒子里呢,看一会儿就起来转转,给黄狗添点水……葛玲都开始烦电话了,烦归烦,也有解烦的好处。

冯秉淑就是葛玲烦的时候用电话搜出来的。

冯秉淑和葛玲、方亮是高中的同班同学。高二时,来过葛玲方亮家里,是来吃面蒸的槐花玲玲的。

冯秉淑一进葛玲家院子,就一声惊呼:哇——这么漂亮呀,这倒算谁家的树呀!她仰着头,歪着脑袋,两根黑长的辫子在腰间荡来荡去,又抽鼻子又咂嘴。看这棵,如火如荼,看这棵,白雪皑皑,这么好看,这么香气袭人。

写作文呢?葛玲说,拉她一把。槐树也没见过?进屋吧,再好也是别介方亮家的。

昂那个庄子还真是没槐树,怪了,杨树一排一排的,再就是柳树。冯秉淑认真地说。槐树多好啊,又能看,又能吃,哟——屋里也这么香呢!冯秉淑嘴里说着话,眼睛就看到葛玲初中的毕业照上去了。照片上,方亮站在葛玲身后,同是半袖衫,一白一篮,方亮看着葛玲,葛玲看着前面,两个人微张着嘴,笑容满面。这是方亮吧,挨你那么近?笑得甜的,槐花似的。她压低声音,诡秘地看着葛玲,抿嘴挤眼地说,树是别介方亮家的,你是方亮的。

尽胡说!葛玲一巴掌打在冯秉淑胳膊上。懒得理你!

咋这么客气呀!冯秉淑大笑,随即又压低声音继续说。方亮哪不好?要啥是啥,我看毕业了上保送都没问题。说着又往葛玲耳朵跟前一凑。真不要啊,我要了你可别哭?

这你说的?葛玲忍不住笑了。我不给方亮说才怪!

敢,葛玲,我跟你拼了!这回该冯秉淑大打出手了。

屋子里叽叽咕咕,疯笑,开着随意不羁的玩笑;后来又是凄凄艾艾,哭泣,那是葛玲把张五福提亲的事说给冯秉淑了。冯秉淑说,看你囊的,拒绝不就行了?葛玲说,怕是不行,走着看吧!

谁都没有料到,她们这次的笑与哭,竟是预示了往后的一桩离奇婚姻。

4

冯秉淑和葛玲是班里公认的乡村美女。

二人相同的东西很多,婚姻都是父母做主,父母对她们的婚姻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,都认为找一个经济富裕的家庭是女人一辈子的幸福,都觉得隔山的金子(上大学)远远比不上到手的铜(殷实家庭),都反对和不支持女儿参加高考。

冯秉淑不甘心,一定要参加六月的角逐,争执的结果是:考上了就上;考不上就结婚。遗憾的是冯秉淑没考上,她只好兑现诺言。春节前的腊月二十六结了婚,比葛玲早了几个月。本来在应考的那段时间应该尽可能的静心复习,备战临阵冲刺的,不承想,今天母亲叫着上街,明天对象家订了一桌酒席,后天校外来人送东西,大后天父亲住到了医院里……那些日子,小车都是当自行车使用的。考试一开始,对象家的人又全面陪护跟进,天天守候接送,吃吗喝吗凉吗热吗,这样的待遇,她哪里享受过,思想不乱,那是神仙,能考上,那是扯淡。这话是冯秉淑对葛玲说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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